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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，笔者得见旧版文明小曲唱本《菜谱》一册，是民国时期北京宝文堂同记书铺印行的。细说起来，中国民间杂曲、俗曲历史悠久，甚至可追溯到汉乐府时代。明清两朝民间文学快速发展，民俗生活中的小曲、歌谣、俚曲等广泛出现，及至乾隆年间平定大小金川后，岔曲、太平歌（词）诞生，皆与俗曲不乏关联。戊戌维新、辛亥革命以来，小曲时调也被冠上了“文明”二字。文明小曲在风格上追求通俗，曲调活泼清，唱词鲜活，突出着生活本真性情，尤接地气，深受民众喜爱。 京城等地商人发现了赚钱的好机会，因势利导，大凡街头巷尾有人哼唱岔曲、小曲、小调、鼓词、小戏、莲花落、子弟书等，常常不失时机地记录下来，然后快速统筹编辑印成小唱本，在庙会街头售卖。类似的出版商俗称“唱本堂”，后来随着所出品类增多，又称书铺，老北京的百本堂（擅长手抄册）、同乐堂、聚丰斋、芝兰堂、宝文堂等颇有名气。 宝文堂开业于清同治元年（），位于崇文门外打磨厂（东口内路南），主人刘氏。最先，宝文堂以木刻版起步，刊印了《黑驴告状》《绣荷包》等。后经历石印期，到了年宝文堂与时俱进购置新机器，开始出品排印本。特别是在抗战期间，该号出版的《马占山江桥抗日》《东北义勇军》等一批唱本博得了各界赞誉。宝文堂唱本多为64开或32开，用纸较薄，经济实惠，一直畅销华北、东北各地。俗话说“萝卜快了不洗泥”，受旧年条件所限，加之采编刊印急就章，导致唱本中的文词瑕疵屡见不鲜。 小曲《菜谱》开篇即唱：“尊列位，听原因，慢听我报点菜名儿……”紧随的括号里特别注明用小人辰辙。此辙乃诗词、京剧韵之一，有风趣、俏皮、清脆、流利的特点。 讲究人，品美食前准备一番：“不喝龙井、雪蕊、毛尖，有双薰，沏上闷一闷。先洗脸，拿手巾，花露水，洋皂胰（原刊‘肥’）子，时兴里外印花洋瓷盆。”该上糕点了，“大小八件全论斤，有油糕，有酥皮，什锦南糖半斤算一斤。来几碟，杂样儿，不吃白糖豆沙有枣泥。”接下来的“四十八碟干鲜果子”有什么呢？有苹果、白梨、沙果、葡萄、柿子、蜜桃、酸槟子、大鸭梨、白枣、石榴、橙（原刊“凳”字）子、香蕉、蜜柑等。再吃干果蜜饯吧，唱本中一一列举了花饯、焙杏仁、瓜条、桃脯、焦枣、酥花生、榛子、杏脯、苹果脯、柿子脯、沙果脯、金丝枣、蜜海棠、蜜菠萝（原刊“波梨”）、糖炒栗子、黑瓜子、白瓜子、核桃仁、杏干、梨干、青梅等，“桃脯赛牛筋，炒红果，挖核儿，去皮一碟是松仁。” 前面铺垫足，该是重头戏了。“要喝酒，更容易，有十个八个样酒名儿……每酒一瓶准五斤。”唱词中所列竹叶青、史国公、玫瑰露、五加皮、莲花白、陈（年）绍兴、汾酒、小茵陈、佛手露、白干、状元红等都是当时流行的佳酿。热菜上桌，美味飘香：有红焖肉、黄焖肉、酥糟肉、樱桃肉、马莲（原文刊“连”）肉、江米肉、米粉肉、扣（原刊“蔻”）肉、炉肉、肉松、蒸火腿、四喜丸子、苏造丸子、三鲜丸子、海参丸子、南煎丸子、干炸丸子、鸡鱼丸子、糖溜丸子、红白肘子、水晶肘子、酱豆腐肘子、熏（原刊“薰”）鸭子、江米鸭子、熏小鸡、酱小鸡、猫肉脯等，还有海鲜，如炒虾仁、烧海参、酱汁金翅鲤鱼、江（原刊“薑”）鱼等。这些还不够，另有主食甜点四蒸四炸八样、酥合子、炸馓子、小枣糖蜂糕等，真可谓极尽能事。 美食配美器，《菜谱》中唱到的餐具也很高级，“一概全是明朝九江瓷”，另用鸭海、鸡池、英法盘子、广东锅子、什样锦小杯（原文刊“怀”）碗、银碟子等，不一而足。 唱词中的酸槟子（香果）现下不常见了，它是苹果与沙果的杂交品，有酸甜两种，香味持久，为北京延庆、河北怀来的特产，旧年畅销京津沪等地。白枣以丰台长辛店的最好吃，早在元代《析津志》中就有记载。原文说到的“波梨”即菠萝、凤梨，道光年《植物名实图考》有广东“波罗”，嘉庆年《正音撮要》有“菠萝”二字，民国时期《辞源正续编合订本》及《辞海修订本》中又简化为“波罗”词条。马莲肉是老北京的上等凉菜，烹制时用马莲草绑着肉，所以肉中有马莲清香味。炉肉也叫烤方、挂炉肉、响皮肉，乾隆年《帝京岁时纪胜》有记，选晾晒好的五花肉挂在烤炉内用果木熏烤（似今烤鸭），口感外脆里嫩，果味飘香。什样锦餐具档次高，包括盘碗杯匙等，颜色纹饰各样，全套可达一二百件，始见于明万历年间，乾隆时代的这类粉彩盘碗传世最多。 有了“范本”推行，利于文明小曲、时调、太平歌词、莲花落在民间的传播流行，宝文堂功不可没。直到新中国成立初期北京仍不难买到宝文堂唱本，当时所出八十余种“新曲艺普及本”影响广泛，发行量达二百余万册，行销南北。年公私合营中，宝文堂归属至通俗文艺出版社，大量“宝文堂俗曲”后来被收藏于国家图书馆。 （刊于年5月14日《天津日报·满庭芳》。） 由国庆赞赏 |
